王溢嘉的文字城堡

　　看到這個題目，有人也許會在心裡納悶：辨別處女與否的處女膜，不是在第一次性行為時就「落花流水春去也」了嗎？既然一去不復返，為什麼又說「永遠不會嫌太晚」呢？但如果你認為我要談的是「處女膜整型」──只要接受簡單的外科手術，就能「功同再造」，隨時炮製「假處女」，以滿足某些人的需求──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要介紹的是一種新的貞操觀──近些年來在美國（特別是南方）日漸流行的「新婚前守貞」或「二度貞操」觀念。

　　在過去，不管是中國或西方，都非常重視女人的貞潔，不僅片面要求女性婚後要守貞，婚前更是必須守貞。處女膜在第一次被穿破時會流血的自然現象成了「檢驗」新娘是否為處女的最常見方法，如果不是處女，那新娘可能被「退貨」，甚至面臨更悲慘的下場。在這種壓力下，失貞女性如何「偽裝」成處女就成了一門永遠有需求和市場的學問。

　　如今性風氣大開，再加上大家普遍晚婚，婚前性行為已成家常便飯（對象還經常不只一個），在新婚之夜依然是「完璧處女」的漸成鳳毛麟角。當然，對無法跳脫傳統貞操觀的人，你可以用「處女膜整型」來滿足他們虛幻的堅持，但這終究是欺騙，一個將婚姻視為「神聖許諾」的人是不應該這樣做的，那怎麼辦呢？原始的貞操既然一去不返，年少輕狂事，多談也是空遺恨，「二度貞操」的觀念遂因應而生。

　　「二度貞操」其實有兩個內涵，一是男女雙方在對婚姻做出神聖的許諾後，「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不要再去追究配偶過去和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每個人的未來都是一張白紙」，自今而後我要信守結婚誓言，對配偶絕對忠誠，不搞婚外情（雖然很多人最後還是做不到）。這種「婚後守貞」的要求對丈夫和妻子一視同仁，沒有男女之別；其實，在今天多數的人類社會裡，不管是妻子或丈夫的外遇，都是構成離婚的重要理由，這表示大家原本就更重視「婚後守貞」。從很多角度來看，這種「二度貞操」或「婚後守貞」比「婚前守貞」更符合人性、更有意義、也更可行。

　　「二度貞操」更重要的一個意涵是在結婚之前的一段時間「禁慾」。美國南方一些宗教信仰虔誠的男女，在為婚禮選擇教堂、儀式、婚紗時，感染了傳統的聖潔氣氛，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性往事，他們會產生某種「不潔」的罪惡感，而渴望能「淨化」自己的身心，於是決定在婚前一個月或三個月「禁慾」（這當然需要準配偶的配合，很多已有常態性行為的準夫妻就在同樣的理念下分床睡），然後宛如「重生的處子」般攜手踏上紅毯，洞房花燭，開始他們的婚姻生活。這種婚前禁慾，就叫做「新婚前守貞」。

　　「新婚前守貞」讓人想起古老的「齋戒沐浴」儀式。儀式是依抽象規則來表達內心想法的象徵行為，過去人類在祭神時，會以三或七天、甚至更長時間的「齋戒沐浴」來表達虔誠與慎重之意。「新婚前守貞」其實就是性的「齋戒沐浴」儀式，在性開放時代，它的興起多少表示有越來越多的人對婚姻與愛情開始懷抱一種新的浪漫而虔誠的態度。

　　對紅塵裡的諸般事務，我們最好不要陳義過高，比較理想而可行的方式是：也許你無法終生吃齋，但為了表示你對神明的虔誠和敬意，你可以齋戒一個月；也許你無法一直禁慾，但為了表示你對婚姻的虔誠和對配偶的許諾，你願意在婚前禁慾三個月。也許你已經失去世俗定義裡的貞操，但只要你決定淨化自己，並將它付諸行動，那麼要當處女（男），就永遠不會嫌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