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溢嘉的文字城堡

　　男人的謊言以吹牛為主，但卻很容易吹破或被戳破。

　　一名年輕男子到禮品店買情人節卡片。女店員幫他挑了一張很雅致的香水卡片，卡片上寫著：「為我唯一的摯愛，獻上最衷心的祝福。」男子看了，大喜說：「這正是我想說的，就是這張！」當女店員要將卡片包起來時，男子說：「請給我十張同樣的卡片。」

 　　「愛情騙子」指的大抵是男人，你到網路上去找「男人的十大謊言」，幾乎都是說給女人聽的，除了「妳是我唯一的愛」外，還有「我會娶妳」「我一定改」「我會讓妳一生幸福快樂」「我不在乎妳的容貌」等等。很多女人雖然明知這些話都不能當真，但還是喜歡聽，就像擅長描寫浮世男女情慾糾葛的小說家巴爾札克所說：「假裝的愛情比真正的愛情來得完美，這正是很多女人受騙的原因」。男人對女人說的甜言蜜語，幾乎都成了謊言。有些話也許不是故意說謊，而是表示對自己的一種「期許」，但說到卻做不到，也是一種謊言。

 　　不過若因此而以為男人只「專攻」愛情謊言，在其他領域說謊的情形不如女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實驗及調查資料顯示，男人比女人說更多的謊，只是原因稍有不同，女人說謊主要是為了讓別人覺得愉快（不傷害對方的感情），而男人則主要是為了讓自己愉快（製造更佳的自我形象）。所以，「吹牛」在男人的謊言裡佔很大的比例。

 　　男人喜歡在女人和其他男人面前誇大他們的能力、表現和重要性，英國的一項調查顯示，在18到40歲間的男人，有10%誇大他們的年薪，有25%則誇大他們「那話兒」的尺寸，而吹噓自己性經驗和性能力的更是所在多有；其實，男人對女人所說的愛情謊言，有一大部分也都是在誇大他們的能力。男人為了愛面子和爭強好勝而說謊作假，有時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譬如自詡為釣魚高手的美國小說家海明威有一次釣不到魚，居然到市場買魚回家表示那是他釣的。

　　女人幾乎無法停止說謊，但主要是不想傷害別人的感情。

　　一對男女初次約會。男的問「妳抽菸嗎？」女的答「不抽。」「喝酒嗎？」答「不喝。」「喜歡交男朋友嗎？」再答「不喜歡。」男的最後問「那妳平常都做什麼消遣？」女的答「我只喜歡說點小謊。」

 　　很多女人都在說謊。英國《這就是生活》雜誌在2004年針對五千名女性的問卷調查顯示，96%的女性承認她們說過謊，45%經常說禮貌性的「白色小謊言」。83%說過「重大的、改變人生的謊言」，經常這樣說的則有13%。女人的十大謊言排行榜依序是：1.妳看起來一點也不胖，2.這雙鞋子只要10英鎊，3.因為公（火）車誤點了，4.我頭痛，5.我只喝了一杯，6.妳穿這件衣服很好看，7.支票還沒寄來，8.妳看起來比實際年輕十歲，9.你在床上真勇猛，10.我愛你。而女人說謊的對象，依序是伴侶（70%）、朋友（65%）、父母（64%）、顧客（58%）、上司（57%）。

 　　該雜誌主編說：「女人幾乎無法停止說謊，但她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不想傷害到別人的感情，多數的白色謊言只是想讓這個世界更圓融地運轉而已。」前面的十大謊言很多都屬於此類。當一個男人在床上表現很糟時，只有27%的女人會向對方說出「殘酷的事實」；而當男人詢問他的長相如何時，只有46%的女人會表達她「真正的看法」。專家認為，在人類歷史中，女人因為需要依賴他人（特別是她丈夫），所以就學會並養成「說對方喜歡聽的話」的習慣，而這些話通常都是謊言。

 　　但所謂「不想傷害到別人的感情」，不只在「取悅對方」，其實也是在「保護自己」。譬如在性方面，有46%的女人曾假裝性高潮以取悅她的伴侶，54%假稱頭痛、疲倦、身體不舒服來「避免作愛」。有長期伴侶關係的女人中，19%曾隱瞞自己的外遇；而在所有女人中，有30%曾和已婚男子有過性關係。而最令男人捏一把冷汗的是：在因其他男人而懷孕，但卻想要維持和丈夫或伴侶關係的前提下，有50%的女人不會告訴丈夫或伴侶孩子不是他的；如果自己得了性病，有31%的女人不會告訴未來的伴侶這件事。

　　出面替男人收拾爛攤子似乎成了中國女人的歷史責任。

　　西施、王昭君、貂蟬和楊玉環是中國古代四大美女，她們的故事家喻戶曉，除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此一美麗的共同點外，四個人的人生都難稱幸福美滿，多少讓人有「紅顏薄命」之感，其中三人甚至還被視為「禍水」：西施媚惑夫差，導致吳國的滅亡；貂蟬挑撥離間，讓董卓與呂布父子反目；而楊玉環則使得唐玄宗朝政日非，觸發了安史之亂。當然，也有人認為男人自己好色失德、貪權互斗，卻怪罪到女人頭上，是名符其實的「嫁禍」。

　　其實，這四大美女還有一個共通點，但卻較少被提及。西施是受到越王勾踐和大夫范蠡的央求，要她去魅惑夫差，幫助他們完成雪恥復國使命的；王昭君是在和親政策下，受朝廷之托，去惇睦漢朝與匈奴的邦交情誼的；貂蟬是在司徒王允的懇求下，為了替朝廷除去禍害，而去色誘董卓與呂布的；楊玉環則是在發生安史之亂後，唐玄宗為了平息眾怒兼替自己解危，而將她賜死的。質言之，四位美女不僅被男人當做籌碼，而且都是在男人自己捅出了.漏子，或陷入自己無能為力的困境時，在男人的拜托哀求下，出面替男人出力賣命、解決困難的。如此的「深明大義」，居然還被稱為「禍水」，這已不是單純的「嫁禍」而已。

　　四大美女的共同角色和遭遇，反映的其實是漢文化裡一種特殊的性別期待或功能：當男人面臨困境時，他會期待女人「出面」替他收拾爛攤子，甚至還認為她「責無旁貸」。小時候有一件事讓我印象非常深刻：有位鄰居欠人家一屁股債，每當債主登門時，他就龜縮到我家來，推他妻子當擋箭牌，去應付那些債主；最後，他的女兒還為了替父親還債而淪落風塵，去當酒家女。但他妻子和女兒不僅不以為意，甚至還為能替丈夫和父親解危而感到「溫馨與驕傲」。這其實是一種「犧牲」，但有不少女子卻堅忍其志，一無憾悔地做出這種犧牲，她們認為這是在實踐一種「光輝的德性」。

　　這難道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也許；但更可能是在四大美女這種文化戲碼的潛移默化下，讓不少女子在潛意識裡產生仿同作用，覺得自己應該「深明大義」，幫男人解決困境。這種戲碼是否還要繼續搬演下去？值得大家深思。

　　女性喜歡打扮並非天生，而是進化裡的一個有趣遺跡。

　　以前工作的地方有位女同事，天天打扮得美美的，十數年如一日，結婚生子後，甚至更加濃妝艷抹。我們偶而會揶揄她：「妳還想吸引什麼人啊？」她也總是振振有詞地說：「女人天生愛漂亮，我打扮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美感需求，讓自己看了高興。你們不要以男人之腹度女人之心！」的確，不要把人家單純的心思想歪了。但，愛漂亮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嗎？

　　說到「天性」，就讓人想起「自然」。在自然界，從山魈到獅子、孔雀到螃蟹，「愛漂亮」的其實都是雄性。雄性動物以鮮艷的色彩、漂亮的羽毛、魁武的身材爭奇鬥艷，來吸引雌性，以便獲得青睞，然後一親芳澤。這其實是造物主的巧妙安排，因為在整個生殖行為中，雌性的生殖「投資」要比雄性來得大（需負擔懷孕、生產、喂奶等工作），投資大的就是「老板」，就是「選擇者」。在細胞層面，我們可以更清楚看出這種局面：女性每次只排出一個卵，而男性則射出數億只精子，這些精子彼此競爭，最後只有那最具活力的一只成為「入幕之賓」。自然界的律則是：雄性是競爭者，雌性是選擇者。在人類社會，男性雖然也在體格、能力、財富等方面彼此競爭，以獲得女性青睞，但為什麼愛漂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奇鬥艷的卻變成女人呢？

　　其實，在較原始的社會，譬如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土著，男人依然喜歡在節慶時打扮得「五彩繽紛」；而非洲的福拉尼族更有「男性選美大會」，全村少男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供老婦人品頭論足及少女們挑選。我們有理由相信，它們比較接近人類社會的「原貌」，但在父（男）權興起並獲得鞏固後，男人開始依他們喜歡的方式來挑選女人，女人即由「選擇者」淪為「被選擇者」，為了吸引男人注意，女人就變得越來越愛漂亮，並彼此爭奇斗艷。

　　不管是男競女擇或女競男擇，都是「優勝劣敗，適者生存」。從進化的角度來看，女人愛漂亮並非什麼「天性」，而很可能是在兩性競爭中潰敗，地位淪喪的遺跡。如果這種說法成立，那我們可以推論：在兩性地位比較平等或女權高漲、男人退讓的時代和社會裡，男人也會變得愛漂亮，重視儀容，喜歡打扮。而這不正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現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