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自然界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人的一生也可以分為好幾個階段。雖然不像自然四季那樣分明,多寡和長短也可能因人而異,但每個階段各有它們的色彩與美麗;而在每個階段,我們都會進入一種新的情境,面對新的問題,產生新的想望,做出不同的抉擇,累積新的經驗,為下一階段的人生提供基礎。生命的追尋當然也因此而有了階段性,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有不同的追尋目標。

 

孔子的人生自述與「人生八階論」

  孔子對他的一生做了如下的描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為政)他把他的人生分為六個階段,而每個階段都各有它的重心與特色。

  孔子對他一生的描述,讓人想起專研生命歷程的艾力克森的「人生八階論」。他依自我發展將人的一生分為八個階段,每個階段都面臨一個新的情境,帶來新的心理危機,當事者必須在此一關鍵時刻做出抉擇。從出生到十一歲間,艾力克森根據佛洛伊德的心性發展理論,將它們細分為口腔感覺期、肌肉肛門期、運動性蕾期,因較專業且與我們的討論無關,這裡就從略。

  第四個階段是潛伏期(約六到十一歲),當事者面臨的「勤勉」或「自卑」的心理抉擇。第五個階段是青春期,當事者面臨的是「自我認同」或「角色混淆」的關口。第六個階段是少壯期,當事者面臨的是「親密」或「孤立」的心理抉擇。第七個階段是成年期,當事者面臨的是「生發」與「停滯」的心理關口。第八個階段是成熟期,當事者面臨的是「完滿」與「失望」的抉擇。從第四到第八個階段,一個人若選擇勤勉、自我認同、親密、生發、圓滿,那他就會有一個豐饒而有意義的人生,並對此感到滿足。

 

在勤勉與自卑、認同與混淆間的抉擇

  我們如果參考艾力克森的理論,將孔子對他一生的描述,視為他在人生的五個不同階段(關口)所做的抉擇,那將可以得到更深刻的理解與啟發。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是人生的第一個關口,在「勤勉」與「自卑」間,孔子選擇了「勤勉」。早年喪父的他,家境清寒,但在十五歲左右,他就知到學問是一切的基礎,而立定志向,勤勉向學。

  「三十而立」說的是來到人生的第二個關口,在「自我認同」與「角色混淆」間,孔子選擇了「自我認同」。到了三十歲左右,他不僅學有所成,立足於社會,成為一個受人敬重的學者,而且以周公做為他自我認同和追隨的對象。齊景公到魯國訪問時還特別召見他,和他討論秦穆公稱霸的問題;隨後,他即開始授徒講學。

 

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四十而不惑」說的則是來到人生的第三個關口,在「親密」與「孤立」間,孔子選擇了「親密」。在四十歲左右,他對人生、文化、政治、道德、教育等諸般問題的看法越來越清晰與明確,不再徬徨猶疑,也不再受人迷惑;同時積極走入人群,和各階層的人建立親密的良好關係,為自己教育與政治理想而獻身。

  「五十而知天命」則是到了五十歲之後,孔子在「生發」與「停滯」間選擇了「生發」。此時,他在魯國政壇從中都宰做到大司寇,但卻因國君昏庸與權臣掣肘,而使他振翅他飛,轉而到其他國家尋求機會,但因為整個大環境的問題,而使他了解到有很多事是超乎人力的,只能將它們委諸「天命」;不過他又覺得上天賦予他特殊的使命,而使他義無反顧地「知其不可而為之」。

 

在包容與排斥、圓滿與失望間的抉擇

  「六十而耳順」是說來到生命的第五個關口,在「包容」與「排斥」間,孔子選擇了「包容」。六十歲以後,他在各國已漂泊了好長一段時間,看盡世態,也看開了很多事情,而讓他能以包容、超然之心來聽取各方意見、各種論調,不再覺得刺耳。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則是在人生的最後一個階段,在「圓滿」與「失望」間,孔子選擇了「圓滿」。在七十歲左右,他回歸故里,繼續文化傳承的工作,隨心所欲,縱浪於大化之中,陶然忘機,但一切又都符合他所嚮往的禮。而在回顧自己的一生時,他覺得他做了自已認為應該做的事,他問心無愧、求仁得仁,有的是圓滿的人生。

 

應該警惕、避免的項目

  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或關口,我們不僅有應該選擇、追尋的目標,同時也有應該警惕、避免的項目,就像孔子所說的:「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季氏)如果在青少年時代耽溺於色欲,那就會妨礙學習;壯年時代爭強好鬥,人際關係搞不好,那就會越來越孤立;邁入老年後,如果依然貪得無饜,但卻發現自己已來日無多,那一定會越想越不甘心,而難以為生命畫下圓滿的句點。

  所以,想要讓人生豐饒而有意義,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我們應該遠離不同的東西。你要追尋某些東西,就要遠離另一些東西,它們乃是一體的兩面。

 

在每個關口都做正向的選擇

  雖然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各有理想、工作與角色,但面臨的階段性關口卻都差不多,你在一個關口做了什麼樣的選擇,勢必影響你下一階段的人生,如此環環相扣,結果可能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要想有多彩而又有意義的人生,就應該像孔子一樣,在每個關口都做正向的選擇。

  就像早晨必然先於夜晚,耕耘一定早於收穫,生命的階段性同樣有它的順序與軌跡。如果人生是一場盛宴,那麼你應該知道,豐盛的宴席通常是在入夜後才舉行,現在可能只是你人生的中午、甚至早晨,是你為晚上豐盛的宴席準備材料的時刻。如果你希望你的人生壯麗如長城,那麼你也應該知道,長城不是一天造成的,她的壯麗乃是來自她在每個歷史階段的建設積累而成。每個歷史階段的建築各有其不同的風格與功能,單獨來看,也許顯得單薄、甚至無趣,但卻都是形成長城最終之壯麗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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