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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學界的百年瑜亮

  在物理的領域裡,如果說愛迪生是近百年來最偉大的發明家,那麼愛因斯坦就是同一時代裡最偉大的發現者。愛迪生使人類社會從瓦特的「蒸氣時代」邁入以他為名的「電氣時代」,美國總統胡佛稱讚他「驅逐黑暗,使我們每個人深受其惠。」是「最有用的市民」。而愛因斯坦則使人類知識從牛頓的「機械論」跨入以他為名的「相對論」門檻,普林斯頓大學校長希班將之譽為「單獨航行在思想海洋上的科學哥倫布」。

  一八七九年,當愛因斯坦在德國烏耳木市誕生時,三十七歲的愛迪生在他手創的夢羅研究所發明了感應式電話機及高電阻白金電燈;一九三一年,當愛迪生與世長辭時,五十三歲的愛因斯坦正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擔任客座教授。這兩位物理學界的一時瑜亮,曾在此塵世並存了半個世紀,就宇宙時空座標來看,兩個人可以說非常接近,可惜並未面對面促膝長談過,不過他們曾「間接」交過一次手:

  一九二一年,愛因斯坦首次訪問美國,受到熱烈的歡迎。當時有人拿了一分愛迪生所設計的評估美國人「智力」的問卷來考愛因斯坦。愛迪生的這份「智力測驗」注重實用的知識,其中跟物理相關的問題有「聲音的速度為多少?」「市區電車使用多少伏特的電壓?」  「長六公尺、寬三公尺、高三公尺的房間裡,空氣的重量是多少?」等等。

  愛因斯坦在看了這些問題後,皺著眉頭說:「聲音的速度有多少?我不知道!我用不著費心去記這些隨手可以在教科書上翻到的東西。」他顯然不同意愛迪生的觀點。

  就在這段期間前後,愛迪生的小兒子塞奧多亞自麻省理工學院畢業,愛迪生期望兒子能像他一樣從事實用物理學的工作,但塞奧多亞卻對理論物理情有獨鍾,父子因此鬧得很不愉快。愛迪生抱怨說:「塞奧多亞很好,但他的專長是數學,他可能會跟那個叫愛因斯坦的傢伙一起飛到九霄雲外。」言下之意,他對愛因斯坦也頗不以為然。

  愛迪生和愛因斯坦似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愛迪生討厭抽象的理論,而喜歡自己動手做實驗;愛因斯坦卻懶得動手,偏愛用大腦做數理邏輯的推演。發明家與發現者之有別,似乎就像愛迪生與愛因斯坦之差異。其實,我們若更深入地觀察,就會發現愛迪生與愛因斯坦異中有同,而且相同點大於相異處:

將意義從人轉到事物上面

  他們第一個相同的地方是對「事物」的興趣大於對「人」的興趣。兩人對活生生的人都顯得溫情不足,都缺乏親密而熱絡的人際關係,但對冷冰冰的機械或虛無飄渺的觀念卻有著異樣的熱情。

  就拿應該是最親密的婚姻關係來說,愛迪生和愛因斯坦雖都各結過兩次婚,但他們對妻子的感情,除了在追求期間閃現幾絲短暫而意外的火花之外,都只能以「平淡」來形容。

  對愛迪生和愛因斯坦來說,婚姻及家庭生活都無法使他們得到真正的滿足,朋友間的情誼也是點到為止。兩個人都很早就成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地必須參加一些世俗的聚會,也有一大堆工作上的同事、仰慕者及請益者;但他們最喜愛的是將這些拋諸腦後,關在斗室內孤獨地工作或思考。愛因斯坦的傳記作者曾說,在日常的社交生活中,他常「陷入沉默,而停止再聽你說什麼……讓人覺得他在眾人之間的存在似乎只是一種『暫時的出借』。」

  愛迪生在獲得電影專利權後,和電影界合組一個托辣斯,他在威斯特奧倫茲研究所的大圖書館開了一個盛大的宴會,但身為主人的他很快就「吃飽」了,而對客人說:「請各位提出問題來討論,我要稍微休息一下。」等到那些電影界名流吃完飯,討論完事情後,愛迪生還在睡覺,他們叫醒他,愛迪生對議題的結論看也不看,就在上面簽字,然後說:「各位,很抱歉!容許我回到我的工作上。」說著,就又溜到實驗室去做實驗。

  對人際關係,愛迪生和愛因斯坦都是「淺嚐即止」,在人多的地方都有一種「茫然」的感覺。也許他們覺得人與人的交往是瑣碎、複雜難以掌握的,為了克服這些空虛,所以將「意義」從「人」轉移到「物」上面,這也是科學創造者最常見的人格特質。

「單純就是美」的信念

  他們第二個相同的地方是都有「單純就是美」的信念。愛迪生所發明的東西,不管是留聲機、電燈、電影,都比過去或同時代競爭者的試驗性產品來得「簡單」。而愛因斯坦所發現的宇宙定律,就像E=mc²般簡潔而優美,能將複雜的宇宙現象化為單純的數學描述,正是他最令人驚異與佩服之處。

  但為什麼這麼單純的構造、簡潔的定律,要等到愛迪生和愛因斯坦出場,才能發明或發現?原因也許很多,而「單純就是美」的信念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單純」不僅是他們在發明及發現上所追求的鵠的,也是他們個人生活的寫照。

  愛迪生和愛因斯坦在食、衣、住、行、育樂方面的要求,都是「簡單」為尚,以現代講究「生活品味」人士的眼光來衡量,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品味」的。

  因為太過單純,不喜繁文耨節,兩個人經常成為世俗標準下的「怪人」。譬如愛因斯坦有一次沒穿襪子去參加一個高尚的社交聚會,眾人為之側目,但他卻若無其事地說:「我的襪子破了,我太太正在修補它們。」愛迪生在工作時,喜歡吸雪茄或嚼菸草來提神,但雪茄菸蒂或菸草汁卻隨地扔吐。他太太好幾次要買痰盂給他,他都拒絕了,他說:「地板是最實際的痰盂,絕對不可以錯過。」

  不修邊幅而幾近邋遢的容止,雖然也是一種「單純」,但總給人缺乏「秩序」的感覺。愛迪生曾說:「我使用身體,只是為了把我的頭搬來搬去。」對一個思想奔放的創造者來說,他生活單純,而在他的發明及發現中完成「秩序的美感」。(未完,全文5500字)

 

收錄於《科學的人文思考:塞琪小姐體內的魔鬼 》一書,紙本書已絕版,歡迎購買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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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