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王溢嘉)按:(本文是約瑟福森接受OMNI雜誌專訪的中文摘譯,原載《心靈》雜誌,1983年)

 

  約瑟福森(Brian Josephson)是一個矮小、害羞而內向的威爾斯人,廿四歲就得到英國劍橋大學的物理學博士學位,一九七三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時年三十三歲,得獎的依據是他在二十二歲時,所做的有關「超傳導性」(superconductivity)的突破性研究。

  但這位物理學界的「神童」在得獎後不到一年,卻轉而對超覺靜坐、靈異現象、人類的智能與語言發生濃厚的興趣,他現在每天都要花數個小時靜坐,這位只對「追尋能洞悉真實之本質的新見地有興趣」的科學家認為,他目前的研究方向對了解「宇宙之真實」而言,比正統物理學「更加重要」。

 

 什麼叫「超傳導性」?

  問:請問約瑟福森教授,「超傳導性」到底是什麼?

   答:當你冷卻一金屬物或其他東西時,它的電阻(對電的阻力)就會朝低限下降。很多純金屬或金屬化合物在低到某一關鍵性的低溫時,所有的電阻會突然消失,這個溫度不可能高於華氏零下四二二度,而且通常要低很多。但當一個導體一旦進入這種超傳導狀態中,它就能無限期地維持一個電流。

   問:你自己對超導體的研究工作如何呼應此一現象呢?

   答:一九六○年代初期,當我還是劍橋大學的研究生時,我做了一個實驗想了解當兩個超(傳)導體以一層非常薄的氧化物(做為絕緣體)來銜接時,會發生什麼現象。電子仍能由一超傳導體穿越絕緣體到另一超傳導體,但令我最感驚訝的是,我算出的方程式指出,即使在兩個金屬(超傳導體)間沒有電壓的差異時,電流仍能流通。

   問:在室溫中,電流只在有電壓差異時才會流通,就像兩個以水管銜接的游泳池,只有當一游泳池的水位比另一游泳池高時,水才能在水管裡流動,我這樣比喻對嗎?

   答:對,但令人訝的是當兩個游泳池的水位一樣——當兩個超導體間沒有電壓差時,仍有電流在流動,這是我的基本發現。

   問:你是否很快地證實你在方程式中不期而然的發現?

   答:沒有。我嘗試去找這種我們現在稱為超電流(supercurrents)的「東西」,但失敗了。不過後來其他的實驗證實了超電流的存在,我的方程式也顯示超電流對磁場非常敏感,而實驗也證實了這點。

   結果它為人類帶來了各種實際的用途,很多微波儀器都根據此一原理而問世,它使我們可以操作紅外線頻率內非常微弱的訊號,以前用其他儀器很難掌握這種訊號。它也有不少重要的醫療用途,譬如我們可以用這種儀器來測量心臟的磁場。

   問:從一九六○年代初期你所做的重大突破後,在超傳導性的研究方面有什麼進展?

   答:我不認為從那以後,有什麼重大的進展。

 「貝爾定理」與「靈異現象」

  問:那麼整個的物理學界呢?有什麼進展是你認為特別重要的?

   答:我認為「貝爾定理」(Bell's theorem,一九六五年由物理學家John Bell所提出)是近年來最重要的進展。很多年前,愛因斯坦、波多斯基(Podolsky)及羅森(Rosen)在一篇論文裡也描述過類似的「狀況」,一個物理體系(physical system)分裂為二,貝爾定理顯示,在這些物理上屬分離的體系間,必然仍存在著某種關聯性,雖然至今沒有人確知這種關聯性到底是什麼。

   問:有些通俗作家說,貝爾分離體系間的關聯性是宇宙中絕大多數運轉過程的共通特性。舉個例子,一隻北極熊跳進北極海中,經由某種匪夷所思的途徑,會導致法國南部一輛火車的爆毀。

   答:如果兩個體系(譬如那隻北極熊和法國南部那輛火車)在過去是相連在一起的話,那麼在它們分開後,隨後的行為表現間仍將有某種關聯性。主要的問題是這種關聯性到底有多大?它們在隨後的境遇裡與其他粒子的盲目碰撞是否會在大多數情況下使這種關聯性減弱(或被遮掩)到難以發現的程度?

   我是無法預期一隻北極熊跳進水裡會導致法國南部一輛火車的爆毀的,當然也沒有人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問:有人嚐試去找出能符合貝爾定理的一般物理現象嗎?

   答:就我所知,還沒有人發表過這方面的研究,也許它非常難以把捉,因為我們沒有能驗證它的正確模型。但它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是我們應該嚐試去了解的問題。

   問:你為什麼對貝爾定理這麼有興趣呢?

   答:因為它可能和靈異現象(psychic phenomenon)有關,它為宇宙中的某一部分可能了解另一部分——在某些條件下,某種超越空間(距離)的溝通方式提供了可能性。

   問:這樣說來,通靈人(psychics)可能透過這種作用而知道宇宙間其他地方正在進行的事情?

   答:是的。但就像我剛剛所說,我們沒有一個明確的模型來探討這個題。

 神秘經驗使我走出思想的濃霧

  問:你能說明為什麼在過去十五年間你終止了正統物理學方面的研究,轉而注意語言及人類智能問題的原因嗎?為什麼你和過去的科學生涯幾乎完全斷絕了關係呢?

   答:身為一個科學家,我只對追尋能洞悉真實之本質的新見地有興趣,不幸的是,在正統物理學裡,除了貝爾定理外,無法提供獲致這些突破的太多機會。

   問:是什麼原因導致你目前嚐試將西方的科學與東方的神秘教誨融為一體?

   答:我對神秘主義產生興趣,部分是因為受大學裡某些同事的影響,部分是因為我學習超覺靜坐(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簡稱TM),而了解到有某些重要的現象是過去的物理學從未觸及過的。

   但在這些際遇之前,我就對人類的心靈與智力感興趣,我不認為正統心理學對「人」做了很好的描述。神秘經驗所意指的,比正統學說所暗示的人類形象要來得更為廣;還有,靈異現象也是如此。我對這些問題的新興趣將我帶離了物理學,如果你體認到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你就會對一般的事情失去興趣。

   問:你一直都是對這些問題有興趣嗎?

   答:不是,當我正在做超傳導性的研究時,我認為那項研究是極為重要的,但後來當我從較寬廣的觀點來看事情時,我就了解到物理學的發現並不如我過去所想的那樣重要,但我一下子沒有其他事情來取代我以前對正統物理學的興趣。後來,心靈問題及意識發展的問題才填補了這個空檔。

   問:你認為是「靜坐」導致你這種轉變嗎?

   答:我認為靜坐使我在很多方面獲得改善,我以前都在理性辯難的基礎上做各種決定,現在我對事情的看法自由得多了,從一開始靜坐,我就有了一些美好的經驗,這好像本來陷身於心靈的濃霧——思想的濃霧中——而在突然之間覺察到外在的世界。我也覺得我與他人的關係變得較自發性——不是由理智來決定我應該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在這一類的事情中,超越理智是相當重要的。

   問:你為什麼會認為經由靜坐瞑想可以獲得關於宇宙的客觀知識呢?你有時候不是也擔心你只是在學習如何將一種新奇的影像投射在心靈的「幕」上嗎?

   答:問題是如果你沿著生活與科學的常軌來發展時,你就在你的宇宙結構箱裡累積越來越多的信念,但這個過程卻限制了你賞識真實之豐饒的能力,因為每當你嚴肅地擇取一個新的信念時,你實際上就排除了它的「反面物」。經由靜坐瞑想所獲致的較高意識狀態可以豐繁我們的一般意識狀態,靜坐並不會使你失去邏輯推理的能力。一個人擁有他成年前即習得的知識,同時又具備能掙脫這些知識束縛的能力,總是比較好的。

 天啟、理性、上帝與死後生命

   問:你相信經由「天啟」所獲得的知識嗎(註:此處指靜坐時內心浮現的意念)?

   答:是的,我相信。

   問:在這種情況下,你如何對抗「自我妄想」呢?譬如在靜坐瞑想時,有一個聲音告訴你要在你辦公室的牆上張貼希特勒的照片,並在英格蘭組織藍衫隊,你會照這神秘經驗中的啟示去做嗎?

   答:一個人經常可以在靜坐瞑想中體驗強烈的經驗,但我們也被忠告不能僅因它出現於瞑想中,就要把它付諸實現。

   問:但這樣你不是正在用理性來過濾這些經驗嗎?

   答:我一點也不反對人要有理性。

   問:你相信宇宙中有一個上帝嗎?

   答:在物理的實界裡可能有某種相應於「上帝」的東西——它是一種「整合的我」(integrated I),或有意識的覺知體,或是智慧生物的最高層次,這個層次並不會和當代科

學所信持的物理理論相衝突,但我覺得「真實」的此一層面是現代科學理論所完全忽略的。

   問:你相信人死後還有生命嗎?

   答:很多東方的神秘主義傳統均將「生」與「死」描述成兩種不同的狀態。在靜坐瞑想中,一個人可以穿越那界限而經驗到某些「死後狀態」的歷程,但這經驗只是一種推測。舉例言之,如果一個人處於肉體彷彿不再存在的瞑想狀態中,他可能會認為死後大概就像這個樣子。

   問:你對時下的超心理學研究有什麼看法?

   答:我對塔格(R.Targ)及普梭夫(H.Puthorf)在史丹福研究中心(SRI)所做的靈視(remote-viewing)實驗及哈斯泰德(J.Hasted)所做的金屬彎曲(metal bending)實驗特別嚴肅看待,哈斯泰德是倫敦大學伯別克學院物理系的系主任,他的實驗顯示有人能在不接觸金屬的情況下而讓金屬彎曲,他也發現這種彎曲的型態和你用手來彎曲一金屬物的型態並不一致。

 科學家較少有「價值感」

  問:科學家對他的發現或發明有何道德責任?他對防止社會濫用其發現或發明有何特殊責任?

   答:我不認為一個人碰巧發明或發現某種新東西,就對是否應該防止它的濫用需有任何重大的承擔。我反對所有科學研究成果的被濫用。當然,如果有不良社會後果的某種事物是你親自去協助發展的,那你可能就會有較強烈的罪惡感。

   我較關心的是社會對意識較高狀態(註:例如超覺靜坐)的日漸接受,它有助於創造一個較和平的世界。我覺得科學家常常缺乏責任感,絕大多數的科學家都少有價值觀,這使他們並非很明智地去選擇他們的研究計劃,而只以「個人的進展」為準,有一大堆研究若以全球(全人類)的觀點觀之,都是無足輕重的瑣事。

   這就回到有關價值的基點上,也許有人能改變人們的價值觀,而使他們認為某類行為是好的,而對社會有的行為則是不當的。

   問:一個人要如何改變價值觀呢?

   答:增加瞭解,價值是以將一行動置於較寬廣的脈絡裡來衡量為基準的,如果你能看到一個行動更多的後果,那你就能有較好的判斷。

   問:你認為減少核子戰爭危險的途徑為何?

   答:人類的智力無法解決所有這些問題,它不只是較佳瞭解的問題而已,在智力之外,人類仍有某些可用的潛力。

(原載心靈雜誌,收錄於《生命與科學對話錄》中,書已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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