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有較寬廣的視野

  有很多夢並不是想滿足我們什麼,而是想提醒我們什麼,我將這一類的夢稱為「啟示性的夢」。在古往今來的十大夢觀裡,以榮格的「洞識派」最能闡釋這一類型的夢。

  榮格認為,潛意識比意識有更寬廣的視野。在入睡以後,大腦這個資訊處理機暫時中斷與外界的聯繫,而專注於內部的活動,如果將這種活動視為潛意識的活動,那麼在「內視」(insight)方面,它的確比意識具有更寬廣的視野。這種內視可分為兩方面,一是「肉體的內視」,一是「心靈的內視」。但不管是肉體或心靈的內視力,它們的視野雖然較大、感度也較敏銳,卻不見得比意識思考來得「清晰」,特別是在「原本思考法則」的運作下,經常只能以扭曲或紊亂的方式出現在夢中,我們要從中獲得「啟示」,依然需熟習夢的語言及文法,才能解讀。

 

對肉體微妙變化的驚人內視力

  亞里斯多德很早就說過,肉體微細的變化會以誇大的方式出現在夢中,譬如身體某部分的溫度稍微升高,則可能夢見自己「正走過火焰旁,並感到其熱無比」。

  在醫學診斷技術進步後,有一些報告指出,當某人被診斷為罹患某症後,才發現這種病還在體內潛伏進行時,它的早期癥兆卻早就以象徵的方式出現在病人的夢中。譬如有一位男士數次夢見自己的手臂及嘴巴因麻痺而成一種痙攣狀態。幾個月後,夢境成真,當他在修理收音機時,忽然產生局部麻痺的現象,在接受醫療後才發現,他的麻痺現象乃是梅毒的併發症。病人何以能在幾個月前就於夢中出現梅毒併發症的警兆呢?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潛伏進行的梅毒,外表雖看不出來,但他的動脈也許已受到破壞,在入睡後,對外在刺激的敏感度減弱,對內在器官的刺激反而變得較敏感,周邊動脈受到侵襲的輕微刺激遂使他作了如上的

夢。

  這種例子還很多。又譬如一位年輕的學生,一連數晚都夢見「自己被一條大蟒蛇纏住了,不能動彈」。後來他覺得身體不舒服而就醫,但當時醫師卻診斷不出什麼毛病,直到一年後,病情惡化,醫師才從X光片上看到他的脊椎骨長了一個惡性腫瘤,幾乎落得全身癱瘓的下場。腫瘤當然不是一天長出來的,「被一條大蟒蛇纏住,不能動彈」也許正是脊椎腫瘤初發症狀的象徵化。

  又譬如有一位女士一再夢見「自己被壓在泥土裡,呼吸困難」,兩個月後,醫師診斷出她得了肺結核。

  這些夢均屬我前面所說的「肉體的內視」,夢者都是在診斷確定之後,才獲得「遲來的啟示」。但並非所有「肉體的內視」都只能做這種「事後諸葛亮」,經常在睡眠研究室裡研究他人之夢的狄蒙醫師(W.Dement),有一天晚上自己作了這樣的夢:

  「在栩栩如生的夢裡,我發現自己得了無法開刀的肺癌,我瞪著自己胸部X光片上的不祥暗影,瞭解到自己整個的右肺都已受癌細胞的浸潤。隨後,一位同事為我做身體檢查,發現癌症已廣泛地轉移到腋下及鼠蹊部的淋巴結。在曉得我的生命很快就要結束時,我經歷了無可言喻的悲痛,我再也無法看到我的孩子長大成人。如果我在知道香菸具有致癌性時,就能即時戒菸,那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狄蒙跟前述的伊凡斯一樣,也是個菸槍,他一天抽兩包菸。當他從這個惡夢中驚醒時,覺得如釋重擔,彷彿獲得重生般喜悅,於是他「決定戒菸」。也許因為菸抽得太多,使他肺部感到不適,而作了這樣一個夢(心理的擔憂當然也有關係),狄蒙沒有說事後他是否去照X光,但他確實成功地戒菸了,而且活得很好。這可以說是一個典型的、讓人獲益匪淺的「啟示之夢」。

 

對童年往事及原型的奇妙視野

  夢也可以延展我們的心靈視野,有時甚至伸進記憶黑箱的箱底,讓早已被我們忘懷的童年往事又一一浮現出來。譬如毛利(A.Maury)報告的一個實例:一個人想回去他業已離開二十年的家鄉,出發的前夕,他夢見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正與一陌生人談話。等到他回到故鄉,才發現夢中的「陌生地方」正是他家鄉的景色,而夢中的「陌生人」也真有其人,是他父親生前的好友。他小時候看過這些景色、這個人,雖然在白天無法回想起來,但卻仍能在夢中重現。

  佛洛伊德的一位同事夢見以前在他家做事的女傭和他以前的家庭教師同床睡覺,甚至連顛鸞倒鳳的地點也清晰地呈現於夢中。他覺得很有趣,把這個夢告訴他哥哥,而他哥哥竟說夢中的事在他們小時候確曾發生過。當時他哥哥六歲,而他只有三歲,和女傭睡在同一房裡,女傭和家庭教師每當家裡大人不在時,便把哥哥用啤酒灌醉,使他迷迷糊糊;他們認為三歲的小孩不懂事,所以就在他面前幹將起來。弟弟的表面上已經「忘記」了這種事,但在夢裡它們又「復活」了。

  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醫師,也曾告訴佛洛伊德,他從小到現在就常常夢見一隻黃色的小獅子,他甚至可將獅子的形象清楚的描繪出來。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夢見黃色的獅子,直到有一天才真相大白,原來他家確有一隻瓷器做的黃獅子,他已經遺忘了,他母親告訴他,那是他兒時最喜歡的玩具,但他的意識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有時候,潛意識的觸鬚甚至能跨越個人經歷,而伸進「種族記憶」的窩巢。在下一章,我們在介紹諸如墜落、飛翔等常見的「典型夢」時,再申論「種族記憶」的說法,本章只先提較具啟示性的部分,也就是集體潛意識中的「原型」。在前面幾章,我們已數次提到「原型」,它意指人類思維的一種本能傾向(結構性的),我們也經常會作這種「原型夢」,譬如榮格自己曾作過如下的夢:

  「我夢見自己正走過有著一排排墳墓的小徑,墳墓上有死者的木刻像。當我走過時,這些木刻像都一個個復活了,最後一個木刻像是一位穿著盔甲的武士,起先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但沒多久,他的一根手指頭開始動了起來,顯露出生命的跡象。」

  榮格認為這種夢不可能來自個人的經驗或幻想,而是來自比個人經驗更為古老的種族經驗。在神話、原始民族的死亡祭典、現代人的夢及精神病人的幻覺中都可以發現如上述的主題──也就是「復活原型」的具像化。因為它來自集體潛意識,所以它的啟示也是集體性的,嘗試引導人們去思索、面對「死亡」這個共同的難題。(未完,全文共7800字)

 

收錄於《夜間風景:夢 》一書,紙本書已絕版,歡迎購買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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