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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聊齋搜鬼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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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齋》卷四〈書癡〉一文,言書生郎某坐擁先世留下的盈屋積書,雖家道中落,典當度日,惟書一卷不忍賣,且將父手書「勸學篇」座右銘籠以素紗,日夜在其旁諷誦,深信書中自有金粟美人。一日,大風飄書去,郎追之而採得古人之粟窖,認為是「書中自有千鍾粟」之驗。另日,梯登高架,於亂卷中發現鍍金之徑尺,認為是「書中自有黃金屋」之驗,因益刻苦。

  一夕讀漢書,見紗剪美人夾藏其中,心思「書中顏如玉,其以此之應耶?」細視美人,美人竟折腰起,宛然絕代之姝,自言是郎某相知已久的顏如玉。郎某大喜,使女坐其側伴讀,但顏女戒其勿讀,「若不聽,妾行去矣」。顏日與郎琴棋遨遊,而郎意殊不屬,覬女不在則竊卷流覽,吟誦復起;女憤而亡去,郎即對漢書跪而禱之,矢志不讀,女始又現形;如是者三。郎日日與女飲博,漸樂而忘讀,女乃縱之出門結客,由是倜儻之名暴著。

  後顏舉一男,向郎言別,郎哀之,女悽然日:「必欲留,當舉架上盡散之。」郎曰:「此卿故鄉,乃僕性命,何出此言?」卒以流言傳於邑宰,宰欲一睹麗容,拘郎及女,女遁匿,宰乃焚盈屋書卷。郎次年舉進士,銜恨籍邑宰之家……。

  在《聊齋》裡,這是一個風格別具的奇特故事,蒲松齡言:「女之妖,書之魔也。」但假託妖魔,實別有諷頌。以傳統觀之,讀書只是獲得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的手段,而書癡郎某卻深信「書中自有」此三寶,嗣後他雖也得到這些東西,但卻是不能食的腐粟、鍍假金的徑尺與勸其戒讀終至使書遭焚的美女。蒲氏藉此文一則譏嘲讀書以求名干祿的士人,再則對「勸學篇」之原旨提出根本的質疑,這多少反映了他這個不得志的書生心中的鬱結。

  但從精神分析的觀點來看,我們可以說,這是一個具有強迫性人格的書生嘗試自我救贖,但卻功虧一簣的心理演劇。郎某愛書與讀書成癖,親朋來訪,「三數語後,則誦聲大作」;美人在抱,亦「竊卷流覽」,這乃是一種典型的、病態的「強迫性讀書行為」。在當事者心中,這種強迫性行為具有「魔法」般的性質,譬如一個自瀆者一再強迫性地洗手,那表示他心裡以為這樣做可以「洗清」他的污穢與罪惡感。郎某的強迫性讀書行為所意含的「魔法」是:只要一直苦讀,「自然」就會「有」千鍾粟、黃金屋與顏如玉;這也是他以素紗籠著的,像神明般供奉的「勸學篇」的內涵。

  他以「錯誤的聯想」來應驗他的魔法思想,腐粟、假金只是此一魔法思想的「熱身運動」,「因益刻苦」的結果,「顏如玉」終於現形。蒲松齡將顏稱為「書魔」,但魔由心生,我們也可以將她視為郎某心中「內我」(anima)的外射,一個男人的「內我」乃代表他潛意識中的「女性本質」。從書堆裡走出來的古裝美女顏如玉,正是郎某心中的理想女性,她不僅滿足了郎某的生物性慾望與心理性慾望(魔法),更重要的是,意欲對他僵硬的書癡「假面」(persona)提供活潑、富彈性的「補償作用」。郎某雖苦讀多年,但卻闈場失意,偏狹的意識一味在「勸學篇」的權威教條裡鑽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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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畫皮〉是《聊齋》裡一個相當恐怖的故事。話說太原王生在野外見一二八姝麗,心相愛樂,勾搭至家,使匿居密室。一日王生上街,道士顧而愕曰:「君身邪氣縈繞。」生疑女,歸家乃瑜垣攝跡而窗窺之,「見一獰鬼,面翠色,齒巉巉如鋸。鋪人皮於榻上,執采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於身,遂化為女子。」王生大懼,獸伏而出,急追道士,長跪乞救,道士以拂授生,令掛寢門。生歸,懸拂避於內室,一更許,女子來,取拂碎之,破門而入,「逕登生床,裂生肚,鞠生心而去。妻號,婢入燭之,生已死。腔血狼藉。」

  翌日,王妻派人奔告道士,道士乃執木劍至南院屠鬼;王妻復哭求回生之法。經道士指點而至鬧市強啖一污穢乞人之咯唾,飽受羞辱;歸家,竟嘔出一心落入王生之腔中,王生遂死而復活,妻亦破涕而笑。

  蒲松齡說;「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妄。然愛人之色而漁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還,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

  筆者倒是從這個故事和蒲松齡的這段話,「悟」出完全不一樣的「道理」。王生所遇之女鬼,不同於寧采臣所遇之聶小倩或桑曉所遇之蓮香,她不僅無名無姓,也沒有身家來歷,不是書生深夜於孤館荒寺所見那種弱質單寒,明知其為鬼而依然迷戀的女子。王生是大白天在馬路上遇到她的,以為是可欺之遁女,根本沒想到她會是可怕的女鬼。她的「本質」也跟聶小倩和蓮香不一樣,小倩和蓮香是飄渺幽魂的「具象化」,而此一女鬼則是猙獰面目的「皮相化」,美麗的皮相只是「畫」上去、「穿」上去的。事實上,整個故事的重點就在這陰森、恐怖、詭秘的畫皮上頭,後半段不過是一個「道德尾巴」而已。

  女鬼的畫皮讓人不寒而慄,讀者看到這裡,好似心靈的某個簾幕突然被掀起,看到了某些光怪陸離、噁心恐怖,卻又預含著「生命真相」的東西。這種震憾效果,說來跟對方是個「女人」有密切關係。武俠小說裡,也有容貌醜陋的男戴上「人皮面具」,而成為英俊瀟灑的俠客,讓眾女俠迷戀的故事;但當這位俠客後來卸去他的「畫皮」,露出本來的醜陋面貌時,女俠們雖一時「不忍卒睹」,不過後來卻又都回復了對他的愛。而王生看到女鬼的醜陋面貌時。卻是「大懼,獸伏而出」,女鬼在被知悉真相後,亦「壞門而入,鞠生心而去。」《聊齋》和武俠小說同樣是出自男人的「文學玄想」,但卻給予男人的畫皮和女人的畫皮不同的待遇。而且廣大的讀者似乎也認為「理當如此」,其中含有兩個微妙的心理玄機:

  一是傳統的兩性價值觀認為,男人具有比皮貌更高貴的內在本質,而皮貌就是女人的一切。女俠一本初衷地愛戀卸去人皮面具的俠客,一如公主對變成「青蛙」的王子仍充滿了愛,因為男人在醜陋的面貌底下,仍然可能具有一縷高貴的靈魂。而公主卻只能以其「美麗的容貌」沉睡,若有一隻癩蛤蟆自稱是「美麗的公主」所變,多數男人也會像王生一樣,「大懼,獸伏而出」的。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聊齋》卷一〈葉生〉一文說,淮陽葉生文章詞賦,冠絕當時,但困於闈場,屢試屢仆。邑令丁公賞其才學,使就官署為文書,時賜錢穀恤其家。復值科試,葉生依然鎩羽,懊喪而歸,愧負知己,竟形銷骨立,一病不起,公憐而慰之。後,丁公以忤上解任,函致葉生,望其與之東歸。葉生於病榻持書啜泣,請公先行。逾數日,門者忽通葉生至,公喜,乃束裝請其俱行。抵故里,命子師事生,夙夜與俱。葉生以生平所擬舉業,悉錄授讀,闈中七題,並無脫漏,公之子遂高中亞魁。公以生久客,勸令歸省,葉生忽慘然不樂,公亦不忍強之。

  後生與公子入都,公子又捷南宮,逾歲,生入北闈,竟領鄉薦。公子勸曰:「先生奮跡雲霄,錦還為快。」葉生亦喜,擇吉就道,至家見門房蕭條,意甚悲惻,其妻見之竟駭走,生淒然曰:「我今貴矣,三四年不見,何遂頓不相識?」妻遙謂曰:「君死已久,何復言貴?所以久掩君柩者,以家貧子幼耳。」生聞,憮然惆悵,逡巡入室,見靈柩,撲地而滅,妻驚視之,衣冠履俱如蛻委,大慟,抱衣悲哭。

  卷七〈牛成章〉一文跟這個故事有幾分類似之處,說的都是一個人不知自己已死,其魂與身份仍到他處生活了數年,最後在見到自己的棺木後,始憮然惆悵,撲地而滅的離奇故事。蒲松齡說﹕「魂從知己,竟忘死耶?聞者疑之,余深信焉。同心倩女,至離枕上之魂,千里良朋,猶識夢中之路。」其中「同心倩女,至離枕上之魂」指的應該是《太平廣記》中的〈離魂記〉。

  〈離魂記〉說唐朝張鎰有女名倩娘,端妍絕倫,鎰有甥王宙,聰悟美容。鎰嘗云以女妻之,及長,宙與倩娘常感想於寤寐。後鎰忽以女字他人,倩娘抑鬱,宙亦悲恨,乃托詞赴京,舟行泊江郭,倩娘忽至舟,乃俱遁蜀,居五年,生兩子,始同歸寧,宙先詣鎰謝罪,鎰大驚,以倩娘病在閨中,數年未起也。倩娘後至,室中病女出迎,兩女翕然合為一體。

  這類故事在中國顯然還有很多變型〈明清筆記小說裡也有類似的故事〉,它和鬼故事不同,葉生和倩女不僅沒有一點鬼氣,而且不知道自己已經離魂,在別處還有一個僵臥的病體或屍體。光是這點,就比鬼來得更玄奇,連禪宗都對這個問題插上一腳,《無門關》裡就有一則〈倩女離魂〉的公案:五祖(法禪師)問僧曰:「倩女離魂,那個是真底?」無門曰:「若向這裡悟得真底,便知出殼入殼如宿旅舍,其或未然,切莫亂走,驀然地水火風一散,如落湯螃蟹,七手八腳,那時莫言不道。」筆者缺乏參透憚機的慧心,無法「向這裡悟得真底」,倒是想「向這裡探個真相」。

  西洋也有離魂的故事,但都很短,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個叫沙姬〈E.Sagee〉的女教師,她在一八四○年代中期任職於利佛尼亞的一所女子學校,學生們經常在校內的兩個不同地方看到她,譬如「一個沙姬」在講臺上用粉筆寫字,「另一個沙姬」卻在操場上行走。因為很多人目睹,「沙姬離魂」的怪事很快傳開來,學校當局對此倒是不以為忤,但學生家長知道後,紛紛將女兒轉到別的學校去,最後,校方不得不忍痛將她解聘。沙姬莫可奈何地對著熱愛她的學生痛哭,她覺得這不是她的錯,她並不知道自己還有「另一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歐文〈R.D.Owen〉曾調查過這個事件,他說這是他所知「最真實的離魂事件」。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聊齋》裡有不少「前世回憶」的故事,如卷十三裡的〈三生〉、〈陝右某公〉、〈汪可受〉均屬之。〈三生〉裡的劉孝廉一世為縉紳,因多行不義,二世生為馬,三世罰為犬,飽受苦楚,四世再復生為人,即劉孝廉。〈陝右某公〉是一名進士,自言前生是位士人,死後入地獄,冥王根據功德簿原欲罰他做羊,但念其曾救人一命,臨時改判復生為人,出生時,背上仍有羊毛叢生。〈汪可受〉亦能記三生,一世為秀才,二世被罰作騾,三世生於農家,出生就會說話,父母以為不祥而殺之,四世生於汪秀才家,因憶前生以早言死,遂不敢言,直到三、四歲,人家都以為他是啞巴。

  中國過去有不少比這些還精彩的「前世回憶」故事,譬如蘇東坡在被貶放到杭州後,直覺地認為自己前世曾住在此山明水秀之鄉,有一天去遊覽壽星院,一進大門就如睹故物,他告訴同伴,有九十二級石階通向懺堂,結果完全正確。又譬如蘇東坡的好友黃庭堅,左腋窩有狐臭,一日夢見一少女自言是他的「前身」,葬於某地,棺材壞了,左腋有一個大蟻窩,求黃庭堅替她遷葬。黃庭堅在照辦之後,狐臭居然就此消失了。

  前世之說跟靈魂信仰有很密切的關係,幾乎各民族都有之,但是在「轉世」的細節上則有很大的歧異,譬如《聊齋》裡的這三個故事,前世多做牛做馬,這顯然是佛家善惡果報、輪迴轉世思想的「外射」。在西方的基督教世界,「前世」則都是人身,因畜生配不上按上帝形象所造的人的靈魂。而澳洲土著的精靈則毫無形貌可言,只是大地精靈的一部分。所謂「靈魂轉世」,主要是一種文化現象。

  近一、二十年來,「前世回憶」之說又引起世人的興趣,泰半是因為一些專業人員利用深度催眠術所引發的離奇報告,其中最有名的當推美國前西奈山醫學中心的精神科主任魏斯醫師(B.Weiss),他所著的《前世今生》一書曾在臺灣引起瘋狂暢銷;其它還有維琴尼亞大學醫學院精神科的史蒂文生教授(I.Stevenson)、紐澤西蒙茅斯醫學中心的臨床心理學家溫巴赫(H.Wanbach)等,他們在將病人催眠後,病人居然能描述出他們前世甚至前幾世的生活,有的只是模糊的片段,有的則是栩栩如生、繪影繪形。當然,絕大多數都是沒有辦法證明其真偽。

  雖然「查無實據」,但卻「事出有因」,一個最可能的原因是來自病人的幻想及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之重組。譬如,有一位仁兄回憶起前世是個孤獨的獵人,對獵人的日常起居做了很多精彩的描述,但事後證明這些描述乃是來自他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另一個原因是病人對目前困境的曲解,譬如「恐水症」患者回憶起前世是溺死的,「懼高症」患者回憶起前世是從高處摔下來死掉的;這跟左腋窩有狐臭的黃庭堅夢見自己前世的屍身左邊有一個大蟻窩,可能來自同樣的心理機轉。

  但也有少數幾個相當玄妙的案例,譬如英國威爾斯的一位家庭主婦回憶起十二世紀時曾躲在約克郡聖瑪麗教堂的地窖避難,但根據歷史文獻,這座教堂並無地窖;一九七五年春,有關單位拆除這座教堂時,赫然發現祭壇下隱藏著一間地窖。為什麼這位平凡家庭主婦知道那個地窖?這跟蘇東坡為什麼知道通往懺堂的石階是九十二級一樣,到現在還是一個謎。但誠如史蒂文生教授所說,這些都無法做為「人有前生」的直接證據。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電影「倩女幽魂」是根據《聊齋》卷二的〈聶小倩〉一文改編,原文大意謂一廉潔自重的書生寧某,寄居城郊荒寺,夜有麗人來,自薦枕蓆,被寧某斥退,麗人去而復返,贈黃金一錠,也被他丟到屋外。第二天,另一書生攜僕前來,寄寓東廂,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第二夜,僕亦死。第三夜,麗人復來,告訴寧某她實是個女鬼,被妖物威脅,以色迷人,攝血供妖飲,勸寧某避至南舍燕生處。寧某聽其言,入夜果有夜叉來,但被燕生寶劍所傷。

  翌日,寧某依女鬼小倩之託,在白楊樹下掘出女骨,賃舟而歸,將她葬在家居旁。返家途中,小倩復出,謂感佩寧某高義,願為媵妾。寧某不許,初以兄妹相稱,入夜則小倩魂歸孤塚,白日復來,後來寧妻亡,寧某終與小倩結為夫妻,小倩還為他生了個男孩。

  這個鬼故事實在太離奇了,在筆者所見各種「鬼怪調查報告」中,沒有一個能拿來和它類比的,倒是「不明飛行物現象」中的「第三類接觸」可以和它做個有趣的對照。根據天文學家海涅克的分類定義,「第三類接觸」是指當事者不僅目擊不明飛行物,而且看到「外星人」,甚者還和「外星人」發生接觸,譬如被帶到飛碟中,和「女外星人」發生性關係等。

  因此,我們不妨也將寧某的遭遇稱為「與女鬼的第三類接觸」,但根據調查,與不明飛行物的「第三類接觸」均是來自當事者個人的想像,與女鬼的「第三類接觸」也可做如是觀。

  哲學家康德在談到「鬼」時,說了一句良心話:「鬼,在公開的場合總是受到懷疑;但在私下,總是有秘密的相信者。」私底下相信有「非物質性之存在」的康德,在他公開的著作裡,對「鬼」做了理性批判。而對「人類意識之終極歸處」深感興趣的歷史學家湯恩比,也對「鬼為什麼也穿衣服」的問題提出「公開」的疑問。湯恩比的疑問是主張有鬼的「靈體(魂)論」者最大的漏洞,如果「鬼」是「靈魂」所化,為什麼衣物等無生命的東西也會有「靈魂」?目前比較「科學」的「鬼理論」都已放棄「靈魂」的說法,而以物理學、神經生理學及心理學來解釋各種「鬼現象」。

  筆者認為,〈聶小倩〉這個故事純屬心理學的問題。小倩這個女鬼不僅會說話、穿衣服、手拿黃金,而且還會生小孩,如果說這是來自作者的想像,那麼他在這些想像中,洩露了什麼樣的心理機轉呢?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恐懼孕育著愛」。夜深人靜時,在野寺孤館女鬼邂逗的書生,由一種激情桃起了另種激情。

  《聊齋志異卷五連瑣一文言,楊某「居泗水之濱,齋臨曠野,牆外多古墓。夜間白楊蕭蕭,聲如濤湧,夜闌秉燭,方復悽斷」。忽聞牆外有人哀楚吟誦,細婉似女子明日視牆外,惟見荊棘中有紫帶一條。向夜二更許,又吟如昨,楊移几登望,吟頓輟,「悟其為鬼,然心向慕之。次夜,伏伺牆頭,一更向盡,有女子姍姍自草中出,低首哀吟,楊微嗽,女急入荒草而沒。楊乃隔牆吟詩續之,久之寂然,入室方坐,忽見麗人自外來,自言「十七歲暴疾殂,九泉荒野,孤寂如騖」。接下來的故事讀者可以想見,當然是女鬼與楊某翦燭西窗,詩文相娛,而終及於亂。然後是女鬼「久蒙眷愛,受生人氣,日食煙火,白骨頓有生意」,兼以楊某提供的「生人精血」,終於「復活」,成為人間佳偶。

   這種「書生女鬼」的故事,從魏晉發展到清季,變來變去都擺脫不了它的「基本結構」,它恆常發生於令人感到「恐懼與顫怖」的情境中,或野寺孤館,或荒山深谷,或密林曠野,時間當然都是在深夜。也許鬼魅只出現在這些特殊的時間地點,但對「任何事都可能發生」的文人想像力來說,他們的偏愛這種「邂逅情境」,恐怕還有更深層的心理動因。

   「書生原是特別怕「鬼」的,聊齋卷二蓮香一文說桑曉館於紅花埠,友朋戲:「君獨居不畏鬼狐耶?」桑曉大言:「丈夫何畏鬼狐?雄來吾有利劍,雌者尚當開門納之,友朋買通妓女於深夜來叩扉,自言為鬼,桑曉大懼,「齒震震有聲」,卒被友人取笑。桑曉頓悟其假,後來有女狐女鬼先後來叩扉,以為「友人復戲」,竟都開門納之,而將「恐懼」化為了「情愛」。

   在野寺孤館或荒山深谷,一有風吹草動就令人毛骨悚然,乃是人類本能的反應,所謂「不怕」,事實上只是一種「壓抑」而已,當一個書生置身於令人恐懼顫怖的情境中,正頻安慰自己「大丈夫何畏鬼狐耶?」時,眼前忽然出現一位風姿綽約的「麗人」,會有什心理反應呢?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在中國的女狐故事裡,女狐既是「美女」,又是「野獸」,它滿足了男人一種隱密的、幽微的慾望。

 

beauty_and_beast_logo.jpg  

  筆者在(狐妖與狼人——中西變形觀之初探)一文裡,曾提到中國人樂於見到野獸能「提昇」為人類,並從而滿足人類的慾望;而西洋人則唯恐人類會「墮落」成野獸,並因而洩露了人類的慾望。本文擬再以聊齋中的狐妖為例,做另一個層面的探討:

   聊齋裡的女狐,都是先變形為女子,再來迷惑書生的,除了(毛狐)與(醜狐〉一文中的狐女「不怎麼美」外,其他均屬人間絕色。在〈胡四姐〉一文裡,還有三隻狐狸在爭奪一個弱書生,其中狐三姐是「容華若仙」的壞狐狸,胡四姐是「媚麗欲絕」的好狐狸,而路旁少婦則是「亦頗風韻」的騷狐狸。

wildgoose19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在「變形」故事中,中國人有著野獸可以「昇華」為人的思維」模式,而西洋人卻認為人類極可能「墮落」成野獸,這種思路上的南轅北轍頗堪玩味。

 

狐狸精.jpg  狼人.jpg

  狐妖是聊齋所「誌」最多的「異」象。中國北方多狐,在仙、妖、人、鬼四境中,以狐來做為「妖境」的代表,與牠是在人類聚居之處經常出沒、頗具智慧(或者說靈性)而又未經馴養的野獸,可能有相當的關係。聊齋中出現的狐妖面貌繁複,本文擬先談「變形」此一基本問題。

   在泛靈信仰時代,所謂「物老成精,則可變化」,聊齋裡的狐妖大多是修練千年的老狐,不僅能變形成「人間罕見之絕色」,而且還具有知過去未來、點石成金的超能力;但有一些道行較淺的狐狸,還殘留有「野獸的痕跡」,譬如卷一裡的〈董生〉,半夜歸家欲就寢,發現被中臥一佳麗,「戲探下體,則毛尾修然」﹔又如卷六裡的〈毛狐〉,馬生於田間勾引一少婦,野合時,見她「膚赤、薄如嬰兒,細毛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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